也不知忙活了多久,岳灵珊才大功告成,自己也已经是满头大汗。
她小心翼翼地架起陈书旷的双臂,准备将他抱起,送入浴桶。
为了能找准浴桶的所在,岳灵珊逼不得已,只得深吸了一口气,凭着一腔孤勇猛然睁开双眼。
可下一秒,她便忍不住娇呼一声,赶快把眼睛闭得死死的。
陈书旷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比她还要小个一年半载,按理说应当还是个尚显青涩的少年。
可方才这么匆匆一眼,映入眼帘的却是他结实挺拔、如刀刻斧凿一般健硕的身躯。
如此年纪便可有这般气象……
‘真是绝佳的根骨!’
心跳如擂鼓,几乎便要让岳灵珊听不清自己的心声。
为了让自己不再回想起刚才的画面,岳灵珊摇摇头,运转内力聚于双臂之上,又去伸手抱他。
岳灵珊常年习武,气力原本不小,可要将陈书旷整个抱起,还是有些吃力。
她只得将陈书旷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,以此借力,使出浑身解数才将他挪到桶边。
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,隔着薄薄的衣衫,她能清淅地感觉到对方肌肉之上载来的灼人温度。
鼻息间更满是陌生的男子气息,还混着一阵淡淡的皂角清香。
一时间更令她心烦意乱、头晕目眩。
岳灵珊定了定心神,微微挑起眼皮,迷朦间又看见陈书旷那颀长的身躯。
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的心跳,此刻又如平地起惊雷般,铺天盖地、滚滚而来,震得她耳膜发疼。
“扑通。”
岳灵珊把心一横,双臂猛然发力,将陈书旷扔进药水之中。
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,累得直接瘫坐在地,喘声连连。
不知怎的,她的心中竟涌起一种劫后馀生般的庆幸。
接下来,便是等待药力发挥效用。
岳灵珊坐在桶边,看着桶中热气蒸腾,药香弥漫,思绪也跟着飘飞不定。
‘我竟然……’
‘这要是让爹和娘知道了,非打断我的腿不可……真是给他们丢人!’
‘可事急从权,我也是为了救人……’
‘我……我是不是不干净了?’
心绪飘忽,岳灵珊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,一会儿懊恼,一会儿又忽觉理直气壮。
可思来想去,总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对是错。
最后也只好瘪着小嘴托着腮,怔怔盯着水里那张俊脸发起呆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桶里的陈书旷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。
岳灵珊猛地回过神来,也顾不得胡思乱想,赶忙伸手探入水中,双掌再次抵住他的后心大椎穴。
有了归元镇魄汤的辅助,陈书旷体内那股狂暴的真气果然平和下来。
岳灵珊小心翼翼地渡入自己的内力,如牵引涓涓细流,开始在他错乱的经脉中缓缓梳理。
这个过程凶险万分,稍有不慎,便可能引得他真气再次暴走。
岳灵珊不敢有丝毫分心,很快便将男女之事抛在脑后,全副心神都沉浸其中,额角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,转眼便过了半个时辰。
在岳灵珊的不懈努力下,陈书旷体内那股雄浑的真气终于被驯服,重新回归丹田,沿着正确的经脉轨迹缓缓流转。
他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,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。
待得岳灵珊收回双掌,已是精疲力尽、香汗淋漓,内力也消耗了大半,只觉周身酸软无力,恨不得立刻闭目小憩一阵。
但见陈书旷已无大碍,她心中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了下来。
便在此时,陈书旷眉目微动,缓缓地睁开了双眼。
那双秋水寒星般的眸子,此刻尚有些迷茫,他先是看了看自己赤条条的上身,又低头看了看一桶浑浊的药汤。
最后,又将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岳灵珊身上。
只见她倚靠在木桶的边缘,眉眼低垂、云鬓散乱,几缕青丝为香汗浸湿,服帖地黏在腮边。
兰息轻喘之下,檀口微开、红唇翕动,胸前更是止不住地起伏。
察觉到陈书旷的目光,岳灵珊抬起头来,却恰好和他四目相对、呼吸相闻。
水雾蒸腾,在两人的眸中卷曲、弥漫。
岳灵珊本能地屏住呼吸,飞快挪开视线,却又忍不住撩起眼皮,偷偷望着陈书旷。
目光再次碰撞的一瞬,两朵红云“唰”地染上双颊,与雪白的脖颈相称,一如杏雨初沾,梨云乍暖。
明明是少女姿态,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妩媚。
“香腮胜雪三分暖,蝤领凝脂一段凉。”
饶是陈书旷前世在网上见过无数琼脂凝粉,此刻看着面前睫毛轻颤、眼漾秋波的羞涩少女,也还是无法自抑地失了神。
水汽氤氲中,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,一个在桶里,一个在桶外。
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,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,还有那一声比一声更响的心跳。
终究还是陈书旷猛然回过神来,先挪开了视线。
他环顾四周,看到了自己散落了一地的衣物。
再低下头,看了看满是药渣的浑浊水面。
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画面浮现在脑海——是他在入定状态中遭到偷袭,骤然一惊之下遭到了罗汉伏魔功的反噬,险些走火入魔。
而他虽对这药浴之法不甚明白,但也看得出是这少女以此法救了自己。
如此看来,此药浴效用非凡,想来绝非寻常江湖药方。
再联想到她那一身精妙的剑法,只觉其出身门派定然不凡。
陈书旷又低下头,看向自己的胸前。
看来这八卦吊坠虽有奇效,但终究只是外物。
它能强行压制心猿意马,助自己迈入定境,却无法真正洗涤心境。
一旦遭遇剧烈的外力惊扰,心神骤然脱出定境,便会被罗汉伏魔功的反噬。
往后,若要再修习这种有心神失守之险的神功,非得寻一处万无一失的清静之地不可。
陈书旷这边心思百转,已在盘算着日后的修行计划。
可他这副自顾自沉思的模样,落在岳灵珊眼中,却成了赤裸裸的无视。
方才他还那般直勾勾地瞧着自己,瞧得她心慌意乱、手足无措。
怎么一转眼,就象是换了个人,不光一句话也不说,甚至连个正脸都不给,仿佛她这大活人就是一团空气。
自己又是闯药铺,又是熬汤药,还……还……
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,岳灵珊的脸颊便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她耗费了偌大的心力,甚至不惜……不惜做出那等有辱名节之事,才将他救回来。
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,竟还摆出这副冷淡模样!
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窜起,瞬间便将那几分少女的羞怯烧得一干二净。
“喂!臭道士!”
岳灵珊终于按捺不住,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与恼怒。
“你看什么看!”
“醒了就一句话都不说,你当我是什么?”
陈书旷从思绪中回转,抬起头,正好对上少女那双燃着怒火的杏眼。
他微微一怔,随即脸上又浮现出那标志性的、温和无害的笑容。
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
他的声音清朗,语气诚恳,听不出半分敷衍。
岳灵珊对上他的笑容,准备好的满肚子质问,竟一下子堵在了喉头,不上不下。
她重重地哼了一声,别过头去。
“现在知道谢了?”
陈书旷依旧笑着,慢悠悠地继续开口。
“只是贫道有一事不明,还望姑娘解惑。”
岳灵珊闻言,小嘴一撅,又把头转了回来,挑起一边的眉毛。
“什么事?”
陈书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,他稍稍挺直了身子,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,没入浑浊的药汤之中。
“若贫道没有记错……”
他顿了顿,清亮的嗓音在蒸腾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淅。
“我陷入这番险境,也是拜姑娘所赐吧?”